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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73n1456_p0831a01║   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五 十三
X73n1456_p0831a02║   
X73n1456_p0831a03║   　　　　侍 者福善　門人通炯　日錄
X73n1456_p0831a04║   　　　　海幢法裔今照今光 　收藏
X73n1456_p0831a05║   　　憨山老人自序年譜實錄上
X73n1456_p0831a06║   嘉靖二 十五 年丙 午。
X73n1456_p0831a07║   　予姓蔡氏。父彥高。母洪氏。生平愛奉觀音大士。初
X73n1456_p0831a08║   　夢大士。攜童子入 門。母接而抱之 。遂有娠。及誕。白
X73n1456_p0831a09║   　衣重胞。是年十月己亥。十二 日丙 申。己丑 時生也。
X73n1456_p0831a10║   二 十六 年丁未。
X73n1456_p0831a11║   　予周歲。風疾作幾死。母禱大士。遂許捨出家。寄名
X73n1456_p0831a12║   　於邑之 長壽寺。遂易乳 名和尚。
X73n1456_p0831a13║   二 十七年戊申。
X73n1456_p0831a14║   　予三歲常獨坐。不喜與兒戲。祖父常謂曰。此兒如
X73n1456_p0831a15║   　木樁。
X73n1456_p0831a16║   二 十八 年己酉。
X73n1456_p0831a17║   二 十九年庚戌。
X73n1456_p0831a18║   三十年辛亥。
X73n1456_p0831a19║   三十一 年壬子。
X73n1456_p0831a20║   　予年七歲。叔父鍾愛之 。父母送予入 社學。一 日叔
X73n1456_p0831a21║   　父死。停 於牀。予歸。母紿之 曰。汝叔睡。可呼起。乃呼
X73n1456_p0831a22║   　數聲。嬸母感痛。乃哭曰。天耶。那裏去也。予愕然疑
X73n1456_p0831a23║   　之 。問母曰。叔身在此。又往何 處耶。母曰。汝叔死矣。
X73n1456_p0831a24║   　予曰。死向甚麼處去。遂切疑之 。未幾。次嬸母舉一
X73n1456_p0831b01║   　子。母往視。予隨之 。見嬰兒如許大。乃問母曰。此兒
X73n1456_p0831b02║   　從何 得入 嬸母腹中耶。母拍一 掌云 。癡子。你從何
X73n1456_p0831b03║   　入 你娘腹中耶。又切疑之 。由是死去生來之 疑。不
X73n1456_p0831b04║   　能解於懷矣。
X73n1456_p0831b05║   三十二 年癸丑 。
X73n1456_p0831b06║   　予八 歲讀書。寄食於隔河之 親家。母誡不許回。但
X73n1456_p0831b07║   　經月。歸一 次。一 日回。戀母不肯去。母怒鞭之 。趕於
X73n1456_p0831b08║   　河邊。不肯登舟。母怒。提頂髻拋於河中。不顧而回。
X73n1456_p0831b09║   　於時祖母見之 。急呼救起。送至家。母曰。此不才兒。
X73n1456_p0831b10║   　不渰殺留之 何 為。又打逐。略無留念。予是時。私謂
X73n1456_p0831b11║   　母心狠。自是不思家。母常隔河流淚。祖母罵之 。母
X73n1456_p0831b12║   　曰。固當絕其愛。乃能讀書耳。
X73n1456_p0831b13║   三十三年甲寅。
X73n1456_p0831b14║   　予九歲。讀書於寺中。聞僧 念觀音經。能救世 間苦。
X73n1456_p0831b15║   　心大喜。因問僧 求其本。潛讀之 。即能誦。母奉觀音
X73n1456_p0831b16║   　大士。每燒香禮拜。予必隨之 。一 日謂母曰。觀音菩
X73n1456_p0831b17║   　薩。有經一 卷。母曰。不知也。予即為母誦一 過。母大
X73n1456_p0831b18║   　喜曰。汝何 從得此耶。誦經聲。亦似 老和尚。
X73n1456_p0831b19║   三十四年乙卯。
X73n1456_p0831b20║   　予十歲。母督課甚嚴。苦之 。因問母曰。讀書何 為。母
X73n1456_p0831b21║   　曰。做 官。予曰。做 何 等官。母曰。從小做 起。有能可至
X73n1456_p0831b22║   　宰相。予曰。做 了 宰相却何 如。母曰。罷。予曰可惜一
X73n1456_p0831b23║   　生辛苦。到 頭罷了 。做 他何 用。我想只該做 箇不罷
X73n1456_p0831b24║   　的。母曰。似 你不才子。只可做 箇挂搭僧 耳。予曰。何
X73n1456_p0831c01║   　為挂搭僧 。有甚好處。母曰。僧 是佛弟子。行徧天下。
X73n1456_p0831c02║   　自由自在。隨處有供 。予曰。做 這箇恰好。母曰。只恐。
X73n1456_p0831c03║   　汝無此福耳。予曰。何 以 要福。母曰。世 上做 狀元 常
X73n1456_p0831c04║   　有。出家做 佛祖。豈常有耶。予曰。我有此福。恐母不
X73n1456_p0831c05║   　能捨耳。母曰。汝若有此福。我即能捨。私識之 。
X73n1456_p0831c06║   三十五 年丙 辰。
X73n1456_p0831c07║   　予十一 歲。偶 見行脚僧 數人。肩擔瓢笠而來。予問
X73n1456_p0831c08║   　母此何 人耶。母曰。搭搭僧 也。予私喜。視之 。僧 至。放
X73n1456_p0831c09║   　擔倚樹。乃問訊化齋。母曰請坐。急烹茶。具 齋飯。甚
X73n1456_p0831c10║   　恭敬。食罷。眾僧 起。即荷擔。隻手一 舉。母急避之 。曰。
X73n1456_p0831c11║   　勿 謝。僧 徑去。予曰。僧 何 無禮。飯齋不謝。母曰。謝則
X73n1456_p0831c12║   　無福矣。予私曰。是僧 之 所以 高也。切念之 。遂發出
X73n1456_p0831c13║   　家之 志。苦無方便 路耳。
X73n1456_p0831c14║   三十六 年丁巳。
X73n1456_p0831c15║   　予年十二 。讀書通文義。鄉族咸愛重之 。居常不樂
X73n1456_p0831c16║   　俗 。父為定親。立止之 。一 日。聞京僧 言。報恩西林大
X73n1456_p0831c17║   　和尚。有大德。予心即欲往從之 。白父。父不聽。白母。
X73n1456_p0831c18║   　母曰。養子從其志。第聽其成就耳。乃送之 。是歲。十
X73n1456_p0831c19║   　月至寺。太師翁。一 見喜曰。此兒骨氣不凡。若為一
X73n1456_p0831c20║   　俗 僧 。可惜也。我第延師教讀書。看其成就何 如。時
X73n1456_p0831c21║   　無極大師。初 開講於寺之 三藏殿。祖翁攜往謁。適
X73n1456_p0831c22║   　趙大洲在。一 見喜曰。此兒當為人天師也。乃撫之
X73n1456_p0831c23║   　問曰。汝愛做 官。要作佛。予應聲曰。要作佛。趙公 曰。
X73n1456_p0831c24║   　此兒不可輕視。當善教之 。及聽講。雖不知言何 事 。
X73n1456_p0832a01║   　然心憤憤。若有知而不能達者。時雪浪恩兄 。長予
X73n1456_p0832a02║   　一 歲。先一 年。依大師出家。見予相視而嘻。時人以
X73n1456_p0832a03║   　為同胞云 。江南開講佛法。自無極大師始。少年入
X73n1456_p0832a04║   　佛法者。自雪浪始。
X73n1456_p0832a05║   三十七年戊午。
X73n1456_p0832a06║   　予十三歲。初 太師祖擇諸孫有學行者。俊 公 。為予
X73n1456_p0832a07║   　師。先授法華經。四月成誦。
X73n1456_p0832a08║   三十八 年己未。
X73n1456_p0832a09║   　予年十四。流通諸經。皆能誦。太師翁曰。此兒可教。
X73n1456_p0832a10║   　不可誤之 也。遂延師能文者教之 。
X73n1456_p0832a11║   三十九年庚申。
X73n1456_p0832a12║   　予年十五 。太師翁。乃請先生。教習舉子業。初 即試
X73n1456_p0832a13║   　其可教。乃令四書一 齊讀。是年多病。
X73n1456_p0832a14║   四十年辛酉。
X73n1456_p0832a15║   　予年十六 。是歲四書完。背之 。首尾不遺一 字。
X73n1456_p0832a16║   四十一 年壬戌。
X73n1456_p0832a17║   　予年十七。是歲講四書。讀易。并時藝。及古文辭詩
X73n1456_p0832a18║   　賦。即能詩述文。一 時童子。推無過者。
X73n1456_p0832a19║   四十二 年癸亥。
X73n1456_p0832a20║   　予年十八 。時督學使者。專講道學。以 童生為謌童。
X73n1456_p0832a21║   　動 隨數十。逐隊而謌。亦有因之 而倖進者。予大恥
X73n1456_p0832a22║   　之 。遂欲棄所業。是歲以 病。辭不入 館。
X73n1456_p0832a23║   四十三年甲子。
X73n1456_p0832a24║   　予年十九。同會諸友。皆取捷。有勸 予往試者。時雲
X73n1456_p0832b01║   　谷大師。正法眼也。住 栖霞山中。太師翁久 供 養。往
X73n1456_p0832b02║   　來必欵留旬月。予執侍 甚勤 。適雲大師出山。聞有
X73n1456_p0832b03║   　勸 予之 言。恐有去意。大師力 開示出世 參禪。悟明
X73n1456_p0832b04║   　心地之 妙。歷數傳燈諸祖及高僧 傳。命予取看。予
X73n1456_p0832b05║   　檢書笥。得中峰廣錄。讀之 未終軸。乃大快。歎曰。此
X73n1456_p0832b06║   　予心之 所悅也。遂決志做 出世 事 。即請祖翁披剃 。
X73n1456_p0832b07║   　盡焚棄所習。專意參究一 事 。未得其要。乃專心念
X73n1456_p0832b08║   　佛。日夜不斷。未幾。一 夕夢中見阿彌陀佛。現身立
X73n1456_p0832b09║   　於空中。當日落處。覩其面目光 相。了 了 分明。予接
X73n1456_p0832b10║   　足禮。哀戀無已。復願見觀音勢 至二 菩薩。即現半
X73n1456_p0832b11║   　身。自此時時三聖。炳然在目。自信 修 行可辦也。是
X73n1456_p0832b12║   　年冬。本寺禪堂。建道場。請無極大師。講華嚴玄談。
X73n1456_p0832b13║   　予即從受具 戒。隨聽講至十玄門。海印森羅常住
X73n1456_p0832b14║   　處。恍然了 悟。法界圓融無盡之 旨。切慕清涼之 為
X73n1456_p0832b15║   　人。因自命其字曰。澄印。請正。大師曰。汝志入 此法
X73n1456_p0832b16║   　門耶。因見清涼山有冬積堅氷。夏仍飛雪。曾無炎
X73n1456_p0832b17║   　暑。故號清涼之 語。自此行住 氷雪之 境。居然在目。
X73n1456_p0832b18║   　矢志願住 其中。凡事 無一 可心者。離世 之 念。無刻
X73n1456_p0832b19║   　忘之 矣。
X73n1456_p0832b20║   四十四年乙丑 。
X73n1456_p0832b21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。是歲。正月十六 日。太師翁入 寂。師翁於
X73n1456_p0832b22║   　前 年除日。畢集諸眷屬。曰。吾年八 十有三。旦暮行
X73n1456_p0832b23║   　矣。我度弟子八 十餘人。無一 持我業者。乃撫予背
X73n1456_p0832b24║   　曰。此子我望其成人。今不能矣。是雖年幼。有老成
X73n1456_p0832c01║   　之 見。我死後。房門大小事 。皆取決之 。勿 以 小而易
X73n1456_p0832c02║   　之 也。眾唏噓受命。新歲七日。師翁具 衣徧巡寮。各
X73n1456_p0832c03║   　辭別 。眾咸訝之 。又三日。即屬後事 。示微疾。舉藥不
X73n1456_p0832c04║   　肯進。乃曰。吾行矣。藥奚為。乃集眾念佛五 晝夜。手
X73n1456_p0832c05║   　提念珠。予擁於懷。端然而逝。以 師翁生平。持金剛
X73n1456_p0832c06║   　經。臨終亦不輟也。太師翁為報恩官住 。三十年。居
X73n1456_p0832c07║   　方丈 。及入 滅。至三月十八 日。而方丈 火。眾皆歎異。
X73n1456_p0832c08║   　是年冬十月。雲谷大師。建禪期於天界。集海內名
X73n1456_p0832c09║   　德五 十三人。開坐禪法門。大師極力 扳予往從。少
X73n1456_p0832c10║   　師翁聽之 。乃得預會。初 不知用心之 訣。甚苦之 。乃
X73n1456_p0832c11║   　拈香請益。大師開示。審實念佛公 案。從此參究。一
X73n1456_p0832c12║   　念不移。三月之 內。如在夢中。了 不見有大眾。亦不
X73n1456_p0832c13║   　知有日用事 。一 眾皆以 予為有志。初 不數日。以 用
X73n1456_p0832c14║   　心太急。忽發背疽。紅腫甚巨。大師甚難之 。予搭袈
X73n1456_p0832c15║   　裟。哀切懇禱於韋馱前 曰。此必冤 業索命債 耳。願
X73n1456_p0832c16║   　誦華嚴經十部。告假三月以 完禪期。後當償 之 。至
X73n1456_p0832c17║   　後夜。倦極。上禪牀。則 熟睡。開靜亦不知。及起。則 忘
X73n1456_p0832c18║   　之 矣。天明。大師問恙何 如。予曰。無恙也。及視之 。已
X73n1456_p0832c19║   　平復矣。一 眾驚歎。是故得完一 期。及出。亦如未離
X73n1456_p0832c20║   　禪座時。即行市中。如不見一 人。時皆以 為異。江南
X73n1456_p0832c21║   　從來不知禪。而開創禪道。自雲谷大師始。少年僧
X73n1456_p0832c22║   　之 習禪者。獨予一 人。時寺僧 服飾皆從俗 。多豔色。
X73n1456_p0832c23║   　予盡棄所習衣服。獨覓一 衲被之 。見者以 為怪。
X73n1456_p0832c24║   四十五 年丙 寅。
X73n1456_p0833a01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一 。自禪期出。是年二 月十八 日午時。大
X73n1456_p0833a02║   　雨如傾 盆。忽大雷自塔而下。火發於塔殿。不移時
X73n1456_p0833a03║   　大殿焚。至申酉時。則 各殿畫廊。一 百四十餘間。悉
X73n1456_p0833a04║   　為煨燼。時予少祖為住 持。及奏聞。旨下法司。連逮
X73n1456_p0833a05║   　同事 者十八 人。合寺僧 恐株連。各各逃避。而寺執
X73n1456_p0833a06║   　事 僧 。無可與計事 者。予挺身力 捄。躬負鹽菜。送獄
X73n1456_p0833a07║   　中以 供 之 。寺至刑 部相去二 十里。往來不倦者三
X73n1456_p0833a08║   　月。且多方調護。諸在事 者。竟免死。時與雪浪恩公 。
X73n1456_p0833a09║   　俱 決興復之 志。且曰。此大事 因緣。非具 大福德智
X73n1456_p0833a10║   　慧者未易也。你我當拌命修 行。以 待時可也。是時
X73n1456_p0833a11║   　即發遠遊志。頃之 少祖尋入 滅。太祖之 房門無支
X73n1456_p0833a12║   　持者。先是太師翁入 滅。無儲畜。喪事 皆取貸不資。
X73n1456_p0833a13║   　故多欠負。即析居。知必不能保 。予思太師翁遺命。
X73n1456_p0833a14║   　乃設法盡償 其負貸。餘者分諸弟子各執業。房門
X73n1456_p0833a15║   　竟以 存。是年冬從無極大師。聽法華經於天界寺。因
X73n1456_p0833a16║   　志遠遊。每察方僧 。求可以 為侶 者。久 之 。竟未得。一
X73n1456_p0833a17║   　日見後架精潔。思淨頭心非常人。乃訪之 。及見。特
X73n1456_p0833a18║   　一 黃腫病僧 。每早起。事 已悉辦。不知何 時洒埽也。
X73n1456_p0833a19║   　予故不寐。竊經行廊下偵 之 。當眾方放參時。即已
X73n1456_p0833a20║   　收拾畢矣。又數日見不潔。乃不見其人。問之 。執事
X73n1456_p0833a21║   　曰。淨頭病於客房也。予往視其狀不堪。問曰。師安
X73n1456_p0833a22║   　否。曰。業障身病已難支。饞病更難當。予問何 故。曰。
X73n1456_p0833a23║   　每見行齋食。恨不俱 放下。予笑曰。此久 病思食耳。
X73n1456_p0833a24║   　是知其人真。因料理果餅。袖往視之 。問其號曰。妙
X73n1456_p0833b01║   　峰。為蒲州人。予即相期結伴 同遊。後數日。再 視之 。
X73n1456_p0833b02║   　則 不見。予心知其人。恐以 予累。故潛行耳。
X73n1456_p0833b03║   隆慶改元 丁卯。
X73n1456_p0833b04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二 。特舉虗谷忠公 為寺住 持。以 救傾 頹。
X73n1456_p0833b05║   　比為回祿事 。常住 負貸將千金。皆經予手。眾計無
X73n1456_p0833b06║   　所處。予設法。定限三年。盡償 之 。是年奉部檄本寺
X73n1456_p0833b07║   　設義學。教僧 徒。請予為教師。授業行童。一 百五 十
X73n1456_p0833b08║   　餘人。予因是復視左史。諸子古文辭。
X73n1456_p0833b09║   二 年戊辰。
X73n1456_p0833b10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三。是年謝館事 。復館於高座。以 房門之
X73n1456_p0833b11║   　累然也。
X73n1456_p0833b12║   三年己巳。
X73n1456_p0833b13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四。是年金山聘館。居一 年。
X73n1456_p0833b14║   四年庚午。
X73n1456_p0833b15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五 。是年仍應金山聘。
X73n1456_p0833b16║   五 年辛未。
X73n1456_p0833b17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六 。予以 本寺回祿。決興復之 志。將修 行
X73n1456_p0833b18║   　以 養道待時。是年遂欲遠遊。始同雪浪恩兄 遊廬
X73n1456_p0833b19║   　山。至南康。聞山多虎亂 。不敢登。遂乘風至吉安。遊
X73n1456_p0833b20║   　青原。見寺廢。僧 皆蓄髮。慨然有興復之 志。乃言於
X73n1456_p0833b21║   　當道。選年四十以 下者盡剃 之 。得四十餘人。夏自
X73n1456_p0833b22║   　青原歸。料理本師業。安頓得宜。冬十一 月。即一 鉢
X73n1456_p0833b23║   　遠遊。將北行時。雪浪止予。恐不能禁苦寒。姑從吳
X73n1456_p0833b24║   　越。多佳 山水。可遊目耳。予曰。吾人習氣。戀戀軟煖。
X73n1456_p0833c01║   　必至不可施之 地。乃易制 也。若吳越枕席間耳。遂
X73n1456_p0833c02║   　一 鉢長往。
X73n1456_p0833c03║   六 年壬申。
X73n1456_p0833c04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七。初 至揚州。大雪阻之 。且病作。久 之 。乞
X73n1456_p0833c05║   　食於市。不能入 門。自忖何 故。急自省曰。以 腰纏少
X73n1456_p0833c06║   　有銀二 錢。可恃耳。乃見雪中僧 道。行乞不得者。即
X73n1456_p0833c07║   　盡邀於飲店。以 銀投之 。一 餐而畢。明日上街。入 一
X73n1456_p0833c08║   　二 門。乃能呼。遂得食。因自喜曰。吾力 足輕萬鍾矣。
X73n1456_p0833c09║   　銘其鉢曰。輕萬鍾之 具 。銘其衲曰。輕天下之 具 。乃
X73n1456_p0833c10║   　為之 銘曰。爾委我以 形。我託爾以 心。然一 身固因
X73n1456_p0833c11║   　之 而足。萬物實以 之 而輕。方將曳長風之 袖。披白
X73n1456_p0833c12║   　雲之 襟。其舉也若鴻鵠之 翼。其逸也若潛龍之 鱗。
X73n1456_p0833c13║   　逍遙宇宙。去住 山林。又奚衒夫朱紫之 麗。唯取尚
X73n1456_p0833c14║   　乎霜雪之 所不能侵 。是年秋七月。至京師。無投足
X73n1456_p0833c15║   　之 地。行乞竟日。不能得。日暮。至西太平倉茶[竺-二 +朋]。僅
X73n1456_p0833c16║   　一 餐。投宿河漕遺教寺。明日左司馬汪公 伯玉。知
X73n1456_p0833c17║   　予至。乃邀之 。以 與次公 仲 淹為社友故耳。因得寓
X73n1456_p0833c18║   　所。旬日。即謁摩訶忠法師。隨往西山。聽妙宗鈔。有
X73n1456_p0833c19║   　西山懷恩兄 詩。期罷。摩訶留過冬。聽法華唯識。請
X73n1456_p0833c20║   　安法師為說。因明三支比量。十一 月。妙峰師。訪予
X73n1456_p0833c21║   　至。師長鬚髮。衣褐衣。先報云 。有鹽客相訪。及入 門。
X73n1456_p0833c22║   　師即問還認得麼。予熟視之 。見師兩目。忽記為昔
X73n1456_p0833c23║   　天界病淨頭也。乃曰認得。師曰。改頭換面了 也。予
X73n1456_p0833c24║   　曰。本來面目自在。相與一 笑。不暇言其他。第問所
X73n1456_p0834a01║   　寓。曰龍華明日過訊。夜坐。乃問其狀。何 以 如此。師
X73n1456_p0834a02║   　曰。以 久 住 山。故髮長未翦。適以 檀越。山陰殿下。修
X73n1456_p0834a03║   　一 梵宇。命請內藏故來耳。問予狀。乃曰。特來尋師。
X73n1456_p0834a04║   　且以 觀光 輦轂。一 參知識。以 絕他日妄想耳。師曰。
X73n1456_p0834a05║   　別 來無時不思念。將謂無緣。今幸來。某願伴 行乞。
X73n1456_p0834a06║   　為前 驅打狗耳。竟夕之 談。遲明一 笑而別 。即往參
X73n1456_p0834a07║   　徧融大師。禮拜。乞和尚指示。師無語。唯直視之 而
X73n1456_p0834a08║   　已。參笑巖師。師問何 處來。予曰。南方來。師曰。記得
X73n1456_p0834a09║   　來時路否。曰。一 過便 休。師曰。子却來處分明。予作
X73n1456_p0834a10║   　禮。侍 立請益。師開示向上數語而別 。
X73n1456_p0834a11║   萬曆元 年癸酉。
X73n1456_p0834a12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八 。春正月。往遊五 臺。先求清凉傳。按跡
X73n1456_p0834a13║   　遊之 。至北臺見有憨山。因問其山何 在。僧 指之 。果
X73n1456_p0834a14║   　奇秀。默取為號。詩以 志之 。有遮莫從人去。聊將此
X73n1456_p0834a15║   　息機之 句。以 不禁氷雪苦寒。遂不能留。復入 京東
X73n1456_p0834a16║   　遊。行乞至盤山。於千象峪石室。見一 僧 。不語。予亦
X73n1456_p0834a17║   　不問。即相與拾薪汲水行乞。汪司馬以 書訪之 。曰。
X73n1456_p0834a18║   　恐公 作東郊餓夫也。及秋。復入 京。以 嶺南歐楨伯。
X73n1456_p0834a19║   　先數年。未面寄書。今為國博。急欲見予。故歸耳。
X73n1456_p0834a20║   二 年甲戌。
X73n1456_p0834a21║   　予年二 十九。春。遊京西山。當代 名士。若二 王。二 汪。
X73n1456_p0834a22║   　及南海歐楨伯。一 時俱 集都下。一 日訪王長公 鳳
X73n1456_p0834a23║   　洲。相見。以 予少年易之 。予傲 然賓主 。公 即諄。諄教
X73n1456_p0834a24║   　以 作詩法。予瞠目視之 。竟無一 言而別 。公 不懌。乃
X73n1456_p0834b01║   　對次公 麟洲言之 。明日次公 來訪。一 見即曰。夜來
X73n1456_p0834b02║   　家兄 。失却一 隻眼。予曰。公 具 隻眼否。公 拱曰。小子
X73n1456_p0834b03║   　相見了 也。相與大笑歸。謂其兄 曰。阿哥。輸却維摩
X73n1456_p0834b04║   　了 也。因以 詩贈予。有可知王逸少。名理讓支公 之
X73n1456_p0834b05║   　句。一 日。汪次公 與予同居。看左傳。因謂予曰。公 天
X73n1456_p0834b06║   　資特異。大有文章氣概。家伯子當代 文宗也。何 不
X73n1456_p0834b07║   　執業。以 成一 家之 名乎。予笑而唾曰。留取老兄 膝
X73n1456_p0834b08║   　頭。他日拜老僧 。受西來意也。次公 大不悅。歸告司
X73n1456_p0834b09║   　馬公 。公 曰。信 哉。予觀印公 道骨。他日當入 大慧中
X73n1456_p0834b10║   　峰之 室。是肯以 區區文字為哉。第恐浮遊為誤耳。
X73n1456_p0834b11║   　見予與次公 扇頭詩。有身世 蜩雙翼。乾坤馬一 毛
X73n1456_p0834b12║   　之 句。乃示次公 曰。此豈文字僧 耶。他日特設齋請
X73n1456_p0834b13║   　予。與妙師同坐。公 謂予曰。禪門寥落大可憂。小子
X73n1456_p0834b14║   　切念之 。觀公 器度。將來成就不小。何 以 浪遊為。予
X73n1456_p0834b15║   　曰。貧道特為大事 因緣。參訪知識。今第遊目當代
X73n1456_p0834b16║   　人物。以 了 他日妄想耳。非浪遊也。且將行矣。公 曰。
X73n1456_p0834b17║   　信 然。予觀方今無可為公 之 師者。若無妙峰。則 無
X73n1456_p0834b18║   　友矣。予曰。昔已物色於眾中。曾結同參之 盟。故北
X73n1456_p0834b19║   　來相尋。不意偶 遇於此。公 曰。異哉。二 公 若果行。小
X73n1456_p0834b20║   　子願津之 。時妙師取藏經回。司馬公 因送勘 合二
X73n1456_p0834b21║   　道。又為文以 送予。一 日公 速予至。問曰。妙峰行矣。
X73n1456_p0834b22║   　公 何 不見別 。予曰。姑徐行。公 曰。予知公 不欲隨人
X73n1456_p0834b23║   　脚跟轉耳。殊大不然。古人不羞小節。而恥功 名不
X73n1456_p0834b24║   　顯於天下。但 願公 他日做 出法門一 段光 明事 業。
X73n1456_p0834c01║   　又何 以 區區較去就哉。予感而拜謝。遂決行。即往
X73n1456_p0834c02║   　視妙師。已載乘矣。見予至。問曰。師行乎。曰。行矣。即
X73n1456_p0834c03║   　登車。未別 一 人而去。秋八 月。渡孟津見武王觀兵
X73n1456_p0834c04║   　處。有詩弔之 曰。片石荒碑倚岸頭。當年曾此會諸
X73n1456_p0834c05║   　侯 。王綱直使同天地。應共黃河不斷流。過夷齊扣馬
X73n1456_p0834c06║   　地弔曰。棄國遺榮意已深。空餘古廟柏森森。首陽
X73n1456_p0834c07║   　山色清如許。猶是當年扣馬心。遂入 少林謁初 祖。
X73n1456_p0834c08║   　時大千潤宗師。初 入 院。予訪之 。未遇。出山觀洛陽
X73n1456_p0834c09║   　古城焚經臺白馬寺。即追妙師。九月。至河東。會山
X73n1456_p0834c10║   　陰至。遂留結冬。時太守陳公 。延妙師及予。意甚勤 。
X73n1456_p0834c11║   　為刻 肇論中吳集解。予校閱。向於不遷論旋嵐偃
X73n1456_p0834c12║   　岳之 旨不明。竊懷疑久 矣。今及之 。猶罔然。至梵志
X73n1456_p0834c13║   　自幼出家。白首而歸。鄰人見之 曰。昔人猶在耶。志
X73n1456_p0834c14║   　曰。吾似 昔人。非昔人也。恍然了 悟曰。信 乎諸法本
X73n1456_p0834c15║   　無去來也。即下禪牀禮佛。則 無起動 相。揭廉立階
X73n1456_p0834c16║   　前 。忽風吹庭樹。飛葉滿空。則 了 無動 相。曰。此旋嵐
X73n1456_p0834c17║   　偃岳而長靜也。至後出遺。則 了 無流相。曰。此江河
X73n1456_p0834c18║   　競注而不流也。於是去來生死之 疑。從此氷釋。乃
X73n1456_p0834c19║   　有偈曰。死生晝夜。水流花謝。今日乃知。鼻孔向下。
X73n1456_p0834c20║   　明日。妙師相見。喜曰。師何 所得耶。予曰。夜來見河
X73n1456_p0834c21║   　邊兩箇鐵牛相鬬入 水去也。至今絕消息。師笑曰。
X73n1456_p0834c22║   　且喜有住 山本錢矣。未幾山陰請牛山法光 禪師
X73n1456_p0834c23║   　至。予久 慕之 。相見喜得坐參也。與語機相契。請益。
X73n1456_p0834c24║   　開示以 離心意識參。出凡聖路學。深得其旨。每見
X73n1456_p0835a01║   　師談論出聲。如天鼓音。是時予知悟明心地者。出
X73n1456_p0835a02║   　詞吐氣果別 也。深服膺其人。一 日袋中搜得予詩。
X73n1456_p0835a03║   　讀之 。歎曰。此等佳 句。何 自而得耶。復笑曰。佳 則 佳
X73n1456_p0835a04║   　矣。那一 竅欠通在。予曰。和尚那一 竅通否。師曰。三
X73n1456_p0835a05║   　十年拿龍捉虎。今日草中走出兔 子來。下一 跳。予
X73n1456_p0835a06║   　曰。和尚不是拿龍捉虎手。師拈拄杖才要打。予即
X73n1456_p0835a07║   　把住 。以 手捋其鬚曰。說是兔 子。恰是蝦蟇。師一 笑
X73n1456_p0835a08║   　休去。師一 日曰。公 不必他往。願同老伏牛。是所望
X73n1456_p0835a09║   　也。予曰。觀師佛法機辯。不減大慧。見居常似 有風
X73n1456_p0835a10║   　顛態。吟哦手口無停 時謂何 。師曰。此我禪病也。初
X73n1456_p0835a11║   　發悟時。偈語如流。日夜不絕。自是不能止。遂成病
X73n1456_p0835a12║   　耳。予曰。此病初 發時。何 以 治之 。師曰。此病一 發。若
X73n1456_p0835a13║   　自看不破。須得大手眼人痛打一 頓。令其熟睡。覺
X73n1456_p0835a14║   　時。則 自然消滅矣。我初 恨其無毒手耳。歲暮。師知
X73n1456_p0835a15║   　予新正即往五 臺。乃以 詩送之 。有雲中獅子騎來
X73n1456_p0835a16║   　看。洞裏潛龍放去休之 句。問曰。公 知否。予曰。不知。
X73n1456_p0835a17║   　師曰。要公 不可捉死蛇耳。予頷之 。向來禪道。久 無
X73n1456_p0835a18║   　師匠。及見光 師。始知有宗門作略。山陰國主 問予
X73n1456_p0835a19║   　二 親在。乃贈二 百金為終養資。予謝曰。貧道初 行
X73n1456_p0835a20║   　脚。自救不了 。又安敢累二 親乎。因讓致光 師。
X73n1456_p0835a21║   三年乙亥。
X73n1456_p0835a22║   　予年三十。正月自河東同妙師上五 臺。過平陽。師
X73n1456_p0835a23║   　之 故鄉也。師以 少貧。值歲饑。父母死。葬無殮具 。至
X73n1456_p0835a24║   　是山陰與一 二 當道助 之 。予為卜高敞地為合葬。
X73n1456_p0835b01║   　作墓誌。師俗 姓續。居平陽東郭。葢春秋續鞠居之
X73n1456_p0835b02║   　後也。太守胡公 號順菴。東萊人。聞予至寓城外。欲
X73n1456_p0835b03║   　一 見不可得。及予行。公 送郵符。予曰。道人行脚有
X73n1456_p0835b04║   　草屨耳。焉用此。公 益重。及予行。公 後追之 。至靈石。
X73n1456_p0835b05║   　乃見。同至會城。留語數日。差役送至臺山。於二 月
X73n1456_p0835b06║   　望日。寓塔院寺。大方主 人為卜居北臺之 龍門。最
X73n1456_p0835b07║   　幽峻處也。以 三月三日。於雪堆中。撥出老屋數椽
X73n1456_p0835b08║   　以 居之 。時見萬山氷雪。儼 然夙慕之 境。身心洒然。
X73n1456_p0835b09║   　如入 極樂國。未幾。妙峰往遊夜臺。予獨住 此。單提
X73n1456_p0835b10║   　一 念。人來不語。目之 而已。久 之 視人如杌。直至一
X73n1456_p0835b11║   　字不識之 地。初 以 大風時作。萬竅怒號。氷消澗水。
X73n1456_p0835b12║   　衝激奔騰如雷。靜中聞有聲。如千軍萬馬出兵 之
X73n1456_p0835b13║   　狀。甚以 為喧擾。因問妙師。師曰。境自心生。非從外
X73n1456_p0835b14║   　來。聞古人云 。三十年聞水聲。不轉意根。當證觀音
X73n1456_p0835b15║   　圓通。溪上有獨木橋。予日日坐立其上。初 則 水聲
X73n1456_p0835b16║   　宛然。久 之 動 念即聞。不動 即不聞。一 日坐橋上。忽
X73n1456_p0835b17║   　然忘身。則 音聲寂然。自此眾響皆寂。不復為擾矣。
X73n1456_p0835b18║   　予日食麥麩和野菜。以 合米為飲湯送之 。初 人送
X73n1456_p0835b19║   　米三斗。半載尚有餘。一 日粥罷經行。忽立定。不見
X73n1456_p0835b20║   　身心。唯一 大光 明藏。圓滿湛寂。如大圓鏡。山河大
X73n1456_p0835b21║   　地。影現其中。及覺則 朗然。自覓身心。了 不可得。即
X73n1456_p0835b22║   　說偈曰。瞥然一 念狂心歇。內外根塵俱 洞徹。翻身
X73n1456_p0835b23║   　觸破太虗空。萬象森羅從起滅。自此內外湛然。無
X73n1456_p0835b24║   　復音聲色相為障礙。從前 疑會。當下頓消。及視釜
X73n1456_p0835c01║   　已生塵矣。以 獨一 無侶 。故不知久 近耳。是年夏。雪
X73n1456_p0835c02║   　浪兄 北來看予。至臺山。不禁其凄楚。信 宿而別 。冬
X73n1456_p0835c03║   　結一 板屋以 居。
X73n1456_p0835c04║   四年丙 子。
X73n1456_p0835c05║   　予年三十一 。春三月。蓮池大師。遊五 臺過訪。留數
X73n1456_p0835c06║   　日。夜對談心甚契。是年予發悟後。無人請益。乃展
X73n1456_p0835c07║   　楞伽 印證。初 未聞講此經。全 不解義。故今但 以 現
X73n1456_p0835c08║   　量照之 。少起心識。即不容思量。如是者八 閱月。則
X73n1456_p0835c09║   　全 經旨趣。了 然無疑。秋七月。平陽太守胡公 。轉鴈
X73n1456_p0835c10║   　平兵 備 。入 山相訪。靜室中。唯餐燕麥[飢-几+屈][飢-几+畾]野菜虀
X73n1456_p0835c11║   　耳。時下方正酷熱。驂從到 澗中敲氷嚼之 。公 見曰。
X73n1456_p0835c12║   　別 是一 世 界也。吾到 此。世 念如此氷耳。是年冬十
X73n1456_p0835c13║   　月。塔院主 人大方被誣訟。本道擬配遞還俗 。叢林
X73n1456_p0835c14║   　幾廢。廬山徹空禪師來。與予同居。適見其事 。大苦
X73n1456_p0835c15║   　之 。予曰。無傷 也。遂躬謁胡公 。冐 大雪往。及見。胡公
X73n1456_p0835c16║   　欣然曰。正思山中大雪難禁。已作書遣迎。師適來。
X73n1456_p0835c17║   　誠所感也。然竟解釋主 人。道場以 全 。固留過冬。朝
X73n1456_p0835c18║   　夕問道。為說緒言。開府高公 。移鎮代 郡。聞予在署
X73n1456_p0835c19║   　中。乃謂胡公 云 。家有園亭。多題詠。欲求高人一 詩。
X73n1456_p0835c20║   　胡公 諾之 。對予言。予曰。我胸中無一 字。焉能為詩
X73n1456_p0835c21║   　乎。力 拒之 。胡公 乃取古今詩集。置几上發予詩思。
X73n1456_p0835c22║   　予偶 揭之 。方搆思。忽機一 動 。則 詩句迅速不可遏
X73n1456_p0835c23║   　捺。胡公 出堂回。則 已落筆二 三十首矣。予忽覺之
X73n1456_p0835c24║   　曰。此文字習氣魔也。即止之 。取一 首以 塞白。然機
X73n1456_p0836a01║   　不可止。不覺從前 所習詩書辭賦。凡曾入 目者。一
X73n1456_p0836a02║   　時現前 。逼塞虗空。即通身是口。亦不能盡吐。更不
X73n1456_p0836a03║   　知何 為我之 身心也。默之 自視。將欲飛舉之 狀。無
X73n1456_p0836a04║   　奈之 何 。明日。胡公 送高公 去。予獨坐思之 曰。此正
X73n1456_p0836a05║   　法光 禪師。所謂禪病也。今在此中。誰能為我治之
X73n1456_p0836a06║   　者。無已。獨有熟睡可消。遂閉門強臥。初 甚不能。久
X73n1456_p0836a07║   　之 坐忘如睡。童子敲門不開。椎之 不應。胡公 歸。亟
X73n1456_p0836a08║   　問之 。乃令破窗入 。見予擁衲端坐。呼之 不應。撼之
X73n1456_p0836a09║   　不動 。先是書室中。設佛供 案。有擊子。胡公 拈之 問
X73n1456_p0836a10║   　曰。此物何 用。予曰。西域僧 入 定。不能覺。以 此鳴之 。
X73n1456_p0836a11║   　即覺矣。公 忽憶之 。曰。師入 定耶。疾取擊子耳邊鳴
X73n1456_p0836a12║   　數十聲。予始微微醒覺。開眼視之 。則 不知身在何
X73n1456_p0836a13║   　處也。公 曰。我行。師即閉門坐。今五 日矣。予曰。不知
X73n1456_p0836a14║   　也。第一 息耳。言畢。默坐諦觀。竟不知此是何 所。亦
X73n1456_p0836a15║   　不知從何 入 來。及回觀山中。及一 往行脚。一 一 皆
X73n1456_p0836a16║   　夢中事 耳。求之 而不得。則 向之 徧空擾擾者。如雨
X73n1456_p0836a17║   　散雲收。長空若洗。皆寂然了 無影像 矣。心空境寂。
X73n1456_p0836a18║   　其樂無喻。乃曰。靜極光 通達。寂照含虗空。却來觀
X73n1456_p0836a19║   　世 間。猶如夢中事 。佛語真不吾欺也。歲暮擬新正
X73n1456_p0836a20║   　還山。乃為胡公 言臺山林木。苦被姦商砍伐 。菩薩
X73n1456_p0836a21║   　道場。將童童不毛矣。公 為具 疏題請大禁之 。自後
X73n1456_p0836a22║   　　國家修 建諸剎。皆仗所禁之 林木。否則 無所取
X73n1456_p0836a23║   　材矣。
X73n1456_p0836a24║   五 年丁丑 。
X73n1456_p0836b01║   　予三十二 歲。春。自鴈門歸。因思父母罔極之 恩。且
X73n1456_p0836b02║   　念於法多障。因見南岳思大師發願文。遂發心刺
X73n1456_p0836b03║   　血泥金。寫大方廣佛華嚴經一 部。上結般若勝緣。
X73n1456_p0836b04║   　下酬罔極之 恩。以 是年春創意。先是　慈聖聖母。
X73n1456_p0836b05║   　以 保 　國選僧 誦經。予僭 列 名。至是　上聞書經。
X73n1456_p0836b06║   　即　賜金紙以 助 。明年。四月。書經起。徹空師。遊匡
X73n1456_p0836b07║   　山。有詩十首送之 。
X73n1456_p0836b08║   六 年戊寅。
X73n1456_p0836b09║   　予年三十三。刻 意書經。無論點畫大小。每落一 筆。
X73n1456_p0836b10║   　念佛一 聲。遊山僧 俗 至者。必令行者通說。予雖手
X73n1456_p0836b11║   　不輟書。然不失應對。凡問訊者。必與談數語。其高
X73n1456_p0836b12║   　人故舊。必延坐禪牀。對談不失。亦不妨書。對本臨
X73n1456_p0836b13║   　之 。亦不錯落。每日如常。略無一 毫動 靜之 相。鄰近
X73n1456_p0836b14║   　諸老宿。竊以 為異。率數眾來驗。故意攪擾。及書罷。
X73n1456_p0836b15║   　讀之 良信 。因問妙師曰。印師何 能如此耶。妙師曰。
X73n1456_p0836b16║   　吾友入 此三昧純熟耳。予自住 山至書經。屢有嘉
X73n1456_p0836b17║   　夢。初 一 夕。宿。入 金剛 窟。石門榜大般若寺。及入 。則
X73n1456_p0836b18║   　見廣大如空。殿宇樓閣。莊嚴無比。正殿中唯大牀
X73n1456_p0836b19║   　座。見清涼大師。倚臥牀上。妙師侍 立於左。予急趨
X73n1456_p0836b20║   　入 。禮拜立右。聞大師開示。初 入 法界圓融觀境。謂
X73n1456_p0836b21║   　佛剎互 入 。主 伴 交參。往來不動 之 相。隨說其境。即
X73n1456_p0836b22║   　現覩於目前 。自知身心交參涉入 。示畢。妙師問曰。
X73n1456_p0836b23║   　此何 境界。大師笑曰。無境界境界。及覺後。自見心
X73n1456_p0836b24║   　境融徹。無復疑礙。又一 夕。夢自身履空上昇。高高
X73n1456_p0836c01║   　無極。落下則 見十方迥無所有。唯地平如鏡。琉璃
X73n1456_p0836c02║   　瑩徹。遠望唯一 廣大樓閣。閣量如空。閣中盡世 間
X73n1456_p0836c03║   　所有人物事 業。乃至最小市井鄙事 。皆包 其中。往
X73n1456_p0836c04║   　來無外。閣中設一 高座。紫赤燄色。予心謂金剛 寶
X73n1456_p0836c05║   　座。其閣莊嚴。妙嚴不可思議。予歡喜欲近。心中思
X73n1456_p0836c06║   　惟。如何 清淨界中。有此雜穢耶。纔作此念。其閣即
X73n1456_p0836c07║   　遠。尋復自思曰。淨穢自我心生耳。其閣即近。頃之 。
X73n1456_p0836c08║   　見座前 侍 列 眾僧 。身量高大。端嚴無比。忽有一 少
X73n1456_p0836c09║   　年比丘。從座後出。捧經一 卷而下。授予曰。和尚即
X73n1456_p0836c10║   　說此經。特命授汝。予接之 。展視乃金書梵字不識
X73n1456_p0836c11║   　也。遂懷之 。因問和尚為誰。曰。彌勒 。予喜。隨比丘而
X73n1456_p0836c12║   　上。至閣陛。瞑目斂念而立。忽聞磬聲。開目視之 。則
X73n1456_p0836c13║   　見彌勒 已登座矣。予即瞻禮。仰視其面。晃耀紫金
X73n1456_p0836c14║   　色。世 無可比者。禮畢。自念今者特為我說。則 我為
X73n1456_p0836c15║   　當機。遂長跪取卷展之 。聞其說曰。分別 是識。無分
X73n1456_p0836c16║   　別 是智。依識染。依智淨。染有生死。淨無諸佛。至此
X73n1456_p0836c17║   　則 身心忽然如夢。但 聞空中音聲歷歷。開明心地。
X73n1456_p0836c18║   　不存一 字。及覺。恍然言猶在耳也。自此識智之 分。
X73n1456_p0836c19║   　了 然心目矣。且知所至。乃兜 率天彌勒 樓閣耳。又
X73n1456_p0836c20║   　一 夕。夢僧 來報云 。北臺頂文殊菩薩設浴請赴。隨
X73n1456_p0836c21║   　至。則 入 一 廣大殿堂。香氣充 滿。侍 者皆梵僧 。即引
X73n1456_p0836c22║   　至浴室。解衣入 浴。見有一 人。先在池中。視之 為女
X73n1456_p0836c23║   　子也。予心惡不欲入 。其池中人。故汎其形。則 知為
X73n1456_p0836c24║   　男也。乃入 共浴。其人以 手戽水澆予。從頭而下。灌
X73n1456_p0837a01║   　入 五 內。如洗肉桶。五 臟一 一 蕩滌無遺。止存一 皮。
X73n1456_p0837a02║   　如琉璃籠。洞然透徹。時則 池中人呼茶。見一 梵僧 。
X73n1456_p0837a03║   　擎髑髏半邊如剖瓜狀。視之 腦髓淋漓。心甚厭之 。
X73n1456_p0837a04║   　其僧 乃以 手指剜 取示予曰。此不淨耶。即入 口噉
X73n1456_p0837a05║   　之 。如是隨取隨噉。其甘如飴。腦已食盡。唯存血水。
X73n1456_p0837a06║   　其池中人曰。可與之 。僧 乃授予。予接而飲之 。其味
X73n1456_p0837a07║   　如甘露也。飲而下透身毛孔一 橫流。飲畢。梵僧 搓
X73n1456_p0837a08║   　背。大拍一 掌。予即覺。時則 通身汗流如水。五 內洞
X73n1456_p0837a09║   　然。自此身心如洗。輕快無喻矣。如是者。吉兆 居多。
X73n1456_p0837a10║   　總之 皆與諸聖酬酢。常聞佛言。常有是好夢。
X73n1456_p0837a11║   七年己卯。
X73n1456_p0837a12║   　予年三十四。是年秋。京都建大慈壽寺完。初 　聖
X73n1456_p0837a13║   　母為薦　先帝保 　聖躬。欲於五 臺修 塔院寺舍
X73n1456_p0837a14║   　利 寶塔。　諭執政。以 為臺山去京窵遠。遂卜附京
X73n1456_p0837a15║   　吉地。建大慈壽寺。是年工完。覆奏　聖母。以 為未
X73n1456_p0837a16║   　滿臺山之 願。諭　皇上仍遣內官帶夫匠三千人
X73n1456_p0837a17║   　來山修 造。是時　朝廷初 作佛事 。內官初 遣於外。
X73n1456_p0837a18║   　恐不能卒業。有傷 法門。予力 調護。始終無恙。
X73n1456_p0837a19║   八 年庚辰。
X73n1456_p0837a20║   　予年三十五 。是年特　旨。天下清丈 田糧。寸土不
X73n1456_p0837a21║   　遺。臺山從來。未入 版額。該縣姦人蒙蔽。欲飛額糧
X73n1456_p0837a22║   　五 百石於臺山。屢行文查報地土。合山叢林靜室。
X73n1456_p0837a23║   　無一 人可安者。自此臺山為狐窟矣。諸山耆舊集。
X73n1456_p0837a24║   　白予。予安之 曰。諸師第無憂。緩圖之 。予於是宛轉
X73n1456_p0837b01║   　設法。具 白當道。竟免清丈 。未加 升合。臺山道場遂
X73n1456_p0837b02║   　以 全 。
X73n1456_p0837b03║   九年辛巳。
X73n1456_p0837b04║   　予年三十六 。是年建無遮會。初 妙師亦刺血書華
X73n1456_p0837b05║   　嚴經。與予同願。欲建一 圓滿道場。名無遮會。妙師
X73n1456_p0837b06║   　募 化。錢糧畢集。京中請大德僧 五 百眾。其道場事
X73n1456_p0837b07║   　宜俱 備 。適皇　上有旨祈　皇嗣。遣官於武當。　聖
X73n1456_p0837b08║   　母遣官於五 臺。即於本寺。予以 為沙門所作一 切
X73n1456_p0837b09║   　佛事 。無非為　國祝釐。陰翊　皇度。今祈　皇儲。
X73n1456_p0837b10║   　乃為　國之 本也。莫大於此者。願將所營道場事
X73n1456_p0837b11║   　宜一 切。盡歸併於求儲一 事 。不可為區區一 己之
X73n1456_p0837b12║   　名也。妙師意不解。　上遣內使亦不解事 。但 以 阿
X73n1456_p0837b13║   　附為心。予大不然。乃力 爭忤之 。竟從予議。頃之 。江
X73n1456_p0837b14║   　南妖人作難。忌者即欲借此中傷 。以 破道場。然以
X73n1456_p0837b15║   　為　國求儲之 題目。竟保 全 。始終無虞。是年修 塔
X73n1456_p0837b16║   　成。予即以 金書華嚴經。安置塔藏。有願文一 卷。予
X73n1456_p0837b17║   　自募 造華藏世 界轉輪藏成。為建道場於內。應用
X73n1456_p0837b18║   　供 具 器物齋糧果品一 切所需。妙師在京若罔知。
X73n1456_p0837b19║   　皆予一 力 經營。九十晝夜。目不交睫。及十月臨期。
X73n1456_p0837b20║   　妙師率所請五 百餘僧 。一 日畢集。內外千人。其安
X73n1456_p0837b21║   　居供 具 茶飯齋食。條然不失不亂 。亦不知所從出。
X73n1456_p0837b22║   　觀者莫不駭然。初 開啟水陸佛事 七晝夜。予七日
X73n1456_p0837b23║   　之 內。粒米不糝。但 飲水而已。然應事 不缺。供 諸佛
X73n1456_p0837b24║   　菩薩。每日換供 五 百卓。次第不失。不知所從來。觀
X73n1456_p0837c01║   　者以 為神運。予亦自知佛力 加 被也。
X73n1456_p0837c02║   十年壬午。
X73n1456_p0837c03║   　予三十七歲。是春三月。講華嚴玄談。百日之 內。常
X73n1456_p0837c04║   　住 上牌一 千眾。十方雲集僧 俗 。每日不下萬眾。一
X73n1456_p0837c05║   　食如坐一 堂。不雜不亂 。不聞傳呼剝啄之 聲。皆予
X73n1456_p0837c06║   　一 人指揮。餘無措目者。智者不知所以 然也。生平
X73n1456_p0837c07║   　精力 。葢竭於此。三月會罷。盡庫內所餘。一 應錢糧。
X73n1456_p0837c08║   　約可萬計。盡行封付本寺主 者。以 為常住 。予與妙
X73n1456_p0837c09║   　師。一 鉢飄然長往矣。妙師往蘆芽。予以 疾往真定
X73n1456_p0837c10║   　障石巖調養。作詩一 首。有削 壁插天應隘日。斷崖
X73n1456_p0837c11║   　無路只飛梯之 句。是年八 月　皇子生。予復之 京
X73n1456_p0837c12║   　西中峰寺。作重刻 中峰廣錄序。結冬水齋於石室。
X73n1456_p0837c13║   十一 年癸未。
X73n1456_p0837c14║   　予年三十八 。春正月。水齋畢。然以 臺山虗聲。謂大
X73n1456_p0837c15║   　名之 下。難以 久 居。遂蹈東海之 上。始易號憨山。時
X73n1456_p0837c16║   　則 不復知有澄印矣。始予為本寺回祿。志在興復。
X73n1456_p0837c17║   　故修 行以 約緣。然居臺山八 年。頗有機會。恐遠失
X73n1456_p0837c18║   　時。故隱居東海。此本心也。夏四月。八 日。至牢山。初
X73n1456_p0837c19║   　玅師別 時。以 予不能獨行。乃命法屬德宗為侍 者。
X73n1456_p0837c20║   　予初 因閱華嚴疏菩薩住 處品云 。東海有處名那
X73n1456_p0837c21║   　羅延窟。從昔以 來。諸菩薩眾於中止住 。清凉疏云 。
X73n1456_p0837c22║   　梵語那羅延。此云 堅牢。即東海之 牢山也。禹貢青
X73n1456_p0837c23║   　州登萊之 境。今有窟存焉。予因慕之 。遂特訪至牢
X73n1456_p0837c24║   　山。果得其處。葢不可居。乃探山南之 最深處。背負
X73n1456_p0838a01║   　眾山。面吞大海。極為奇絕。信 非人間世 也。地名觀
X73n1456_p0838a02║   　音菴。葢古剎也。唯廢基存焉。考之 。乃元 初 七真。出
X73n1456_p0838a03║   　於東方。假世 祖威福。多占佛寺。改為道院。及世 祖
X73n1456_p0838a04║   　西征回。僧 奏聞。多命恢復。唯牢山僻 居海上。故未
X73n1456_p0838a05║   　及之 耳。予喜其地幽僻 。真逃人絕世 之 所。志願居
X73n1456_p0838a06║   　之 。初 掩片蓆於樹下。七閱月。後得土人張大心居
X73n1456_p0838a07║   　士。為誅茅結廬以 居。入 山期年。人無往來。心甚樂
X73n1456_p0838a08║   　也。時即墨靈山寺。有桂峰法師。一 方眼目也。喜得
X73n1456_p0838a09║   　相與。
X73n1456_p0838a10║   十二 年甲申。
X73n1456_p0838a11║   　予年三十九。秋七月。　聖母以 五 臺祈嗣之 勞 。訪
X73n1456_p0838a12║   　求主 事 三人。乃大方妙峰與予也。二 師已至。受
X73n1456_p0838a13║   　　賜。獨訪予不得。因力 求之 。乃命舊主 人龍華寺住
X73n1456_p0838a14║   　持瑞菴親訪之 。公 知予在海上。乃杖策而至。具 宣
X73n1456_p0838a15║   　　慈旨。某懇謝曰。倘蒙　聖恩容老山海。受　賜
X73n1456_p0838a16║   　多矣。又何 求其他。公 覆報。　聖意不已。尋卜地建
X73n1456_p0838a17║   　寺於西山。髓遣內使至。期以 必往。予竟謝不就。中
X73n1456_p0838a18║   　使回報以 居山堅臥之 志。　聖意憐之 。問無房舍。
X73n1456_p0838a19║   　即發三千金。仍遣前 使送至。以 修 菴居。及至。予力
X73n1456_p0838a20║   　止之 曰。我茅屋數椽。有餘樂矣。何 用多為。使者強
X73n1456_p0838a21║   　之 。不敢覆　命。予曰。古人有矯詔濟饑之 事 。今山
X73n1456_p0838a22║   　東歲凶 。何 不廣　聖慈於饑民乎。乃令僧 領來使
X73n1456_p0838a23║   　徧散各府之 僧 道孤老獄囚。各取所司印冊繳報
X73n1456_p0838a24║   　　聖情大悅。感歎不已。及後予罹難下鎮撫。鞫予
X73n1456_p0838b01║   　數用內帑金。予對以 請查內庫支籍　上查止此
X73n1456_p0838b02║   　濟饑一 事 。餘無一 毫　上意竟解。
X73n1456_p0838b03║   十三年乙酉。
X73n1456_p0838b04║   　予年四十。東人從來不知僧 。予居山中。則 黃氏族
X73n1456_p0838b05║   　最大。諸子漸漸親近。方今所云 外道羅清者。乃山
X73n1456_p0838b06║   　下之 城陽人。外道生長地。故其教徧行東方。絕不
X73n1456_p0838b07║   　知有三寶。予居此。漸漸攝化。久 之 凡為彼師長者。
X73n1456_p0838b08║   　率眾來歸。自此始知有佛法。乃予開創之 始也。
X73n1456_p0838b09║   十四年丙 戌。
X73n1456_p0838b10║   　予年四十一 。是年頒藏經。先　國初 刻 藏。有此方
X73n1456_p0838b11║   　撰述諸經未入 藏者　今上聖母命補入 之 。刻 完
X73n1456_p0838b12║   　　皇上敕頒十五 藏。散施天下名山。首以 四部施
X73n1456_p0838b13║   　四邊境。東海牢山。南海普陀。西蜀峨嵋。北邊蘆芽。
X73n1456_p0838b14║   　時　聖母以 臺山因緣。且數召。予不知。賜亦不受。
X73n1456_p0838b15║   　乃以 藏經一 部。首送東海。初 未知也。及至牢山。無
X73n1456_p0838b16║   　可安頓。撫按行所在有司供 奉。予見有　敕命。乃
X73n1456_p0838b17║   　詣京謝　恩。比蒙　聖慈。命合眷各出布施修 寺
X73n1456_p0838b18║   　安供 。請　命名曰海印寺。予在京聞達觀。禪師訪
X73n1456_p0838b19║   　予於海上。即趨歸。兼 程追之 。值師出山。尋即同回。
X73n1456_p0838b20║   　盤桓兩旬。贈予詩。有閑來居海上。名誤落山東之
X73n1456_p0838b21║   　句。是年冬十一 月。予自辛巳以 來。率多勞 動 。未得
X73n1456_p0838b22║   　寧止。故多疲倦。至今禪室初 就。始得安居。身心放
X73n1456_p0838b23║   　下。其樂無喻。一 夕靜坐夜起。見海湛空澄。雪月交
X73n1456_p0838b24║   　光 。忽然身心世 界。當下平沉。如空華影落。洞然壹
X73n1456_p0838c01║   　大光 明藏。了 無一 物。即說偈曰。海湛空澄雪月光 。
X73n1456_p0838c02║   　此中凡聖絕行藏。金剛 眼突空華落。大地都歸寂
X73n1456_p0838c03║   　滅場。即歸室中。取楞嚴印正。開卷即見汝身汝心。
X73n1456_p0838c04║   　外及山河虗空大地。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則 全 經
X73n1456_p0838c05║   　觀境。了 然心目。隨命筆述楞嚴懸鏡一 卷。燭才半
X73n1456_p0838c06║   　枝。已就。時禪堂方開靜。即喚維那入 室。為予讀之 。
X73n1456_p0838c07║   　自亦如聞夢語也。
X73n1456_p0838c08║   十五 年丁亥。
X73n1456_p0838c09║   　予年四十二 。是年修 造殿宇。始開堂為眾說戒。自
X73n1456_p0838c10║   　是四方衲子日益至。為居士作心經直說。是年秋。
X73n1456_p0838c11║   　胡中丞公 。請告歸田。攜其親之 子。送出家為侍 者。
X73n1456_p0838c12║   　命名福善。
X73n1456_p0838c13║   十六 年戊子。
X73n1456_p0838c14║   　予年四十三。時學人讀予楞嚴懸鏡。請曰。此經心
X73n1456_p0838c15║   　觀具 明。第未全 消文字。恐後學不易入 。願字字消
X73n1456_p0838c16║   　歸觀心。則 莫大之 法施也。予始創意述通議。已立
X73n1456_p0838c17║   　大旨。然猶未屬稿。
X73n1456_p0838c18║   十七年己丑 。
X73n1456_p0838c19║   　予年四十四。是年閱藏。為眾講法華經起信 論。予
X73n1456_p0838c20║   　自別 五 臺。時有省親之 心。且恐落世 諦也。姑自驗
X73n1456_p0838c21║   　之 。一 夕靜坐。忽開眼有偈曰。煙波日日浸寒空。魚
X73n1456_p0838c22║   　鳥同遊一 鏡中。昨夜忽沈天外月。孤明應自混驪
X73n1456_p0838c23║   　龍。乃急呼侍 者曰。吾今可歸故鄉見二 老矣。先是
X73n1456_p0838c24║   　為報恩寺乞請大藏經一 部。冬十月至京請藏
X73n1456_p0839a01║   　　上即命送賷行。十一 月至龍江本寺。寶塔放光 連
X73n1456_p0839a02║   　日。及迎經之 日。塔光 如橋。向北迎經。僧 自光 中行。
X73n1456_p0839a03║   　及安經建道場。光 相日日不絕。瞻禮者。曰萬餘人。
X73n1456_p0839a04║   　以 為希有之 瑞。老母聞予至。先遣人候問何 日到
X73n1456_p0839a05║   　家。予曰。我為　朝廷事 。非為家也。若老母能相見。
X73n1456_p0839a06║   　歡喜如未別 時。止可信 宿。否則 我不歸矣。老母聞
X73n1456_p0839a07║   　之 曰。再 生相見。歡喜不了 。那更有悲。一 面即可。況
X73n1456_p0839a08║   　兩宿耶。及予歸。老母相見。欣然絕倒。予大以 為異。
X73n1456_p0839a09║   　及夜坐。族中長者。問從船來陸來。老母應聲曰。何
X73n1456_p0839a10║   　問從船來陸來。問者曰。從何 處來。老母曰。從空中
X73n1456_p0839a11║   　來。予驚曰。怪得當時老婆子能捨我也。因問老母
X73n1456_p0839a12║   　曰。別 後想我否。母曰安得不想。予曰母何 以 自遣。
X73n1456_p0839a13║   　母曰。始而不知。既知爾在五 臺。因問師家。五 臺在
X73n1456_p0839a14║   　何 處。曰在北斗之 下。即令郎住 處也。我自此夜禮
X73n1456_p0839a15║   　北斗。稱菩薩名。則 不復想矣。今謂你死。則 不拜亦
X73n1456_p0839a16║   　絕想矣。今見爾。乃化身來也。予明日祭祖塋為二
X73n1456_p0839a17║   　親卜得葬穴。時老父已八 十。予戲曰。今日活埋老
X73n1456_p0839a18║   　子。省他日又來也。予把钁斫地。老母奪之 曰。老婆
X73n1456_p0839a19║   　婆自埋。又何 煩人。連斫數十下。三日告別 。老母歡
X73n1456_p0839a20║   　然如故。未嘗蹙眉。予始知老母非尋常也。即墨有
X73n1456_p0839a21║   　黃生納善字子光 者。乃今大司公 之 弟也。初 予至
X73n1456_p0839a22║   　海上時。年十九歲。即歸依請益。授以 楞嚴。二 月成
X73n1456_p0839a23║   　誦。從此齋素。雖父母責之 。不異其心。切志參究。脇
X73n1456_p0839a24║   　不至席。時予南歸。光 私念曰。吾生邊地。長劫 不聞
X73n1456_p0839b01║   　三寶名。今幸遇大善知識。為不請友。倘不回。吾輩
X73n1456_p0839b02║   　失依怙矣。乃對觀音大士。破臂然燈供 養。求大士
X73n1456_p0839b03║   　保 予早歸。自後火瘡發痛。日夜危坐。持觀音大士
X73n1456_p0839b04║   　名號。三月乃愈。愈時見瘡痕結一 大士像 。眉目身
X73n1456_p0839b05║   　衣。宛然如畫。即其母妻亦未知也。恒求出家。予絕
X73n1456_p0839b06║   　不聽。乃曰。弟子打箇筋斗來。師又何 能止我乎。是
X73n1456_p0839b07║   　知篾戾車地。未嘗斷佛種也。初 予以 重修 本寺志
X73n1456_p0839b08║   　居臺山。事 已有機。但 以 動 至數十萬計未易言。故
X73n1456_p0839b09║   　待時於海上。至是機將熟。乃借送大藏因緣回南
X73n1456_p0839b10║   　都。具 得本寺始末回。覆命具 奏　聖母。且云 。工大
X73n1456_p0839b11║   　費鉅難輕舉。願乞　聖母日減膳羞百兩。積之 三
X73n1456_p0839b12║   　年事 可舉。十年工可成　聖情大悅。即　命於是
X73n1456_p0839b13║   　年十二 月儲積始。
X73n1456_p0839b14║   十八 年庚寅。
X73n1456_p0839b15║   　予年四十五 。是年殿宇成。春為　聖母代 書法華
X73n1456_p0839b16║   　經。時有鄉宦欲謀道場者。乃搆方外黃冠。假稱占
X73n1456_p0839b17║   　彼道院。聚集多人訟於撫院。開府李公 。先具 悉其
X73n1456_p0839b18║   　事 。痛恨之 。下送萊州府。窮治其狀。予親聽理。力 捄
X73n1456_p0839b19║   　之 。無賴數百眾作鬨於府城。有匡人之 圍。時有隨
X73n1456_p0839b20║   　侍 二 人。予斥之 他往。乃獨徐行其中。為首一 人。持
X73n1456_p0839b21║   　銅牌。有利 刃 出其鞘。鼓舞予前 。欲殺予。予笑視之
X73n1456_p0839b22║   　曰。爾殺人何 以 自處。其人氣索。即收牌刀 。圍行城
X73n1456_p0839b23║   　外二 里許。將分路。狂眾疑彼為首者。有利 於予。即
X73n1456_p0839b24║   　欲毆之 。予默計彼眾一 鼓。則 其人危矣。奈何 。乃躊
X73n1456_p0839c01║   　躇將別 。即拉住 首者。同至寓處。閉門解衣磅礴。談
X73n1456_p0839c02║   　笑自若。取瓜果共噉之 。時滿市喧云 。方士殺僧 矣。
X73n1456_p0839c03║   　太守聞之 。即遣多役並 捕之 。彼眾惶懼。皆叩首求
X73n1456_p0839c04║   　解免。予曰。勿 懼亦勿 辯。第聽予言何 如耳。及至。太
X73n1456_p0839c05║   　守問曰。狂徒殺僧 耶。予曰。未也。來捕時。僧 方與彼
X73n1456_p0839c06║   　為首者同食瓜果耳。守曰。何 以 作鬨。予曰。市暄耳
X73n1456_p0839c07║   　太守欲枷彼。予曰將欲散之 。枷則 固拘之 也。太守
X73n1456_p0839c08║   　悟。乃令地方盡驅之 。狂眾不三日盡行解散。由是
X73n1456_p0839c09║   　此事 遂寧。是歲作觀老莊影響論。
X73n1456_p0839c10║   十九年辛卯。
X73n1456_p0839c11║   　予年四十六 歲。是年　聖母造檀香毗盧佛像 。建
X73n1456_p0839c12║   　大殿。是年秋。門人黃子光 坐脫。
X73n1456_p0839c13║   二 十年壬辰。
X73n1456_p0839c14║   　予年四十七。是年秋七月。予至京訪達觀禪師於
X73n1456_p0839c15║   　上方。晉時有琬公 。慮三災壞劫 無佛法。乃刻 石經
X73n1456_p0839c16║   　藏石室。其塔院為僧 所賣。師贖之 。欲得予作記。予
X73n1456_p0839c17║   　適至。師大喜。及見。即同過石經山。乃為作琬公 塔
X73n1456_p0839c18║   　院記。及重藏舍利 記。并前 所作有海印稿。時與達
X73n1456_p0839c19║   　師相對盤桓四十晝夜。為生平之 奇。
X73n1456_p0839c20║   二 十一 年癸巳。
X73n1456_p0839c21║   　予年四十八 。是年山東大饑。死者載道。山中所儲
X73n1456_p0839c22║   　齋糧。盡分賑近山之 民。不足。又乘便 舟至遼東糴
X73n1456_p0839c23║   　豆數百石以 濟之 。由是邊山。四社之 民。無一 饑死
X73n1456_p0839c24║   　者。
X73n1456_p0840a01║   二 十二 年甲午。
X73n1456_p0840a02║   　予年四十九。是年春三月。山東開府鄭崑崖公 。入
X73n1456_p0840a03║   　山見訪問法。為說方便 語。冬十月。入 賀　聖節。至
X73n1456_p0840a04║   　京留過歲。請說戒於慈壽寺。時予以 修 本寺因緣。
X73n1456_p0840a05║   　知　聖母儲已厚。乃請舉事 。時　上以 倭犯朝鮮。
X73n1456_p0840a06║   　方議往討。姑徐徐。乃寢。
X73n1456_p0840a07║   
X73n1456_p0840a08║   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五 十三